我和张抱石到了我家后,我妈见我带了个男生回来,一时有点手足无措,打了声招呼,打量了一下张抱石,然后拿了钥匙就出门买菜去了。
我爸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球赛的,见我带回了个年轻后生,便起身打了招呼,然后去烧茶。边烧茶边瞄张抱石。
我爸是个爱干净爱到接近有洁癖的人,家里的一切用具,洁净到一尘不染。家里的装修也是洁白敞亮,墙上所挂字画,也都是吉祥而文雅的。
张抱石显得很拘束,紧张得久不久要用双手抚摸一下膝盖。茶烧开后,我去倒了一杯给他。
我为了引出叫张抱石写春联的事,便拿话去套我爸,我说:“爸,你多久不练字了?”
我爸说:“很久不写字了。感觉到了一定水平后,写字的风格基本确定了,很难提高。”
我说:“我买了红纸了,很久不看你写春联了,你给我和我师兄露一手,怎么样?”
我爸谦虚道:“久不写了,拿不出手了。”
“爸你又谦虚了,写嘛写嘛,我现在展开纸,磨好墨,请你开笔。”我撒娇起来。
我爸见我撒娇,只好满足我的愿望,开心道:“好吧好吧,让你学长喝杯茶先嘛,不急。”
我爸最受不了我的撒娇。
张抱石喝了半杯茶后,我爸就被我架到了书桌前,他拿起毛笔,润了下笔后,做出递笔给张抱石的动作,说:“你来。”
张抱石连忙双手拒绝道:“还是叔叔来,我的字不好看。”
我爸表面谦虚,骨子里极自信地说:“那我献丑了啊。”说完就笔走龙蛇,刷刷刷几下就写好了一副对联——“太平真富贵,春色大文章。”
张抱石看了,直呼:“大气!”
我爸的字写得很坚挺,有几分魏碑的味道。写完后,他慢慢把笔再润一次,然后放回笔架上,对我和张抱石说:“该你们了,大学生呢。”
我爸是知道我的字写得不好的,也经常以点打面,扩大打击面,说现在大学生的字都写不好。他知道我酒量可以,以前有接待时,他偶尔会带上我去给他顶酒,至于写毛笔字,他一直是不看好,他只赞赏我的文章。
他叫我们写,实际上就是叫张抱石写了。张抱石朝我努努嘴,示意我来写。我说:“师兄,我的字我爸知道的,上不了台面,还是你来吧。”
我爸一副唯我独尊的表情,宽慰道:“没事的,写写吧。写不好大不了多写几幅嘛。”
张抱石表现出受鼓励后的勇敢说:“好吧,那我也献丑一下。写不好的话,叔叔不要见笑。”
张抱石用《张黑女碑》的书体,写了一副对联,每个字结体多取横势,外宽内紧,笔势潇洒,点画含蓄,时有行书意趣,秀劲可爱。
我爸看了,屏住了呼吸,问道:“你临过帖?”
“学过一点点。”张抱石说。
“这种书体挺难学的,你写得这么好,感觉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。你加入书协了吗?”我爸这回算看到厉害的角色了,对我们两个后生不再轻视。
“加入了市里的书协。”张抱石说。
我爸感叹道:“后生可畏啊。我家今年的春联,就请你代劳了。免得年年都是我写,别人看了也看麻木了,你这书法让人看了耳目一新。”
“叔叔,我不敢班门弄斧。”张抱石推辞道。
“你别拒绝我,我也想让自己耳目一新一年。就你写,等下吃饱午饭你就帮我写。”我爸不容推辞地说道。
我对张抱石说:“你就从命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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