愈往前,尸臭味便愈加刺鼻,酆如归蹙了蹙眉,凝神屏息。
暗道的尽头果真是一处密室,这密室确是一酒窖的模样,中央的一木架子上还摆着酒坛子。
这酒坛子共计七坛,大小不一。
酆如归掀开其中的一台,闻了闻,果真如梁景文所言实乃劣酒,入不得口。
他其后又将余下的六坛酒开了,皆是劣酒,并无异常。
姜无岐亦闻了闻,确实并无异常。
两人四目相接,姜无岐抚过酆如归的眉心,低声问道:&ldo;此处有甚么不妥的?&rdo;
酆如归尽蹙的眉心被姜无岐一抚,即刻恢复了平整,他微微踮起脚,附到姜无岐耳侧道:&ldo;此处有尸臭味。&rdo;
姜无岐摇首道:&ldo;贫道却是未曾闻到。&rdo;
两人交谈间,无人觉察到一旁的梁景文面上神色复杂,混杂着庆幸、不解以及焦急,少顷,才归于平静。
第28章:黄泉路&iddot;其二十四
这些劣酒瞧来浑浊,见不到底,酆如归为防这些劣酒中别有古怪,指尖一动,盛着劣酒的七只酒坛当即全数碎作了一地,其中的酒液或直接扑打在了地面上,或簌簌地沿着木架子往下流淌而去,冲天的酒气随即弥散开去,激烈的辛辣之中又含着腐朽气,教人只闻上一闻便顿觉有些不适。
酆如归酒量尔尔,一闻,便略略发醉了,他掩住口鼻,细细观察着酒坛碎片。
姜无岐自小出家做了道士,从未饮过酒,虽未有醉意,却是蹙紧了眉尖。
而那梁景文则是不及抗议酆如归毁了他的藏酒,便醉死了过去,瘫软在地。
忽地,姜无岐瞧见有一点银光从层层叠叠的碎片底下泄露了出来,他蹲下身去,小心翼翼地拨开碎片,入眼的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银耳坠,坠子上镶嵌着一颗打磨得十分圆润的翡翠。
这酒坛中为何会藏有一只耳坠?
他侧首望着行至他身旁的酆如归,压低声音道:&ldo;你道你适才闻到了尸臭,这耳坠的主人难不成早已死在了此处?&rdo;
&ldo;由这耳坠的样式判断,这耳坠的主人应当是位妙龄女子,一妙龄女子为何会孤身来到此处?她又为何要将耳坠藏于酒坛之中?&rdo;酆如归瞥了眼梁景文,&ldo;这妙龄女子不是在此处与情郎幽会,便极有可能是被囚禁于此处,但倘若是前者,她并未将耳坠藏于酒坛的动机,她如若要将耳坠作为定情信物,浓情蜜意之时,取下来赠予情郎也就是了,由此看来,十有八九便是后者了,这耳坠即是她指认凶手的证据,至于她是否死在了此处,尚且不知。&rdo;
他语气一沉:&ldo;这密室建于梁景文床榻之下,可见那梁景文纵使并非主谋,亦是帮凶。&rdo;
他说罢,不紧不缓地将这密室走了一遍,末了,他又回到姜无岐身旁,轻咳一声:&ldo;此处的尸臭甚是刺鼻,决计不是一具尸体能造成的。&rdo;
姜无岐叹息道:&ldo;换言之,这密室内曾死过不少人?&rdo;
酆如归仰首望住姜无岐,一字一字地道:&ldo;不下二十人。&rdo;
&ldo;不下二十人……&rdo;姜无岐一怔,&ldo;你能闻到尸臭,贫道却是半点闻不到,想必这不下二十具的尸身在死去后不久,即被处理干净了,故而残留下来的尸臭不足以供贫道辨别。&rdo;
酆如归微微颔首道:&ldo;应当是如此,且这密室久不通风,极其潮湿,生出了不少苔藓,又有腐朽味与酒气,尸臭混于其中,你辨别不出也是寻常。&rdo;
姜无岐沉思片刻,问道:&ldo;你能否由尸臭断出尸身是男是女?&rdo;
酆如归摇首道:&ldo;怕是不能。&rdo;
&ldo;贫道方才去追踪那女鬼,可惜未寻到她的半点踪迹。这逢春城算不得小,本朝对女子管束甚严,她一少女,纵是出身贫苦,疲于生计,亦不能时常在外行走,然而她却能藏匿得如此隐秘,贫道认为她生前应是居于此地,我们只消去打探一番,必然能有所收获。&rdo;姜无岐推测道,&ldo;许这不下二十具的尸体中便有她的一具,那她来吓那梁景文的缘由便说得通了。&rdo;
&ldo;不过我们现下无法断定那女鬼是否当真来了梁景文的卧房,我们亦无法断定梁景文先前所言是否可信。&rdo;姜无岐并非胡乱推测之人,酆如归又出言问道,&ldo;你有何依据?&rdo;
&ldo;依据么?&rdo;姜无岐回忆道,&ldo;那女鬼被你困于乌鸦的肉身中后,终日扑腾着双翅,挣扎不休,直欲从笼中出去,但今晨,你飞身去救那孩童,贫道提着鸟笼子到了你身侧之时,她却分外安静,贫道当时不曾有疑,可如今想来,她恐怕是瞧见了梁景文才如此的。&rdo;
酆如归顺着姜无岐的思路道:&ldo;所以她受尽苦楚都要脱离乌鸦的肉身,便是为了向梁景文复仇,因为梁景文害了她的性命?&rdo;
姜无岐答道:&ldo;这须得向梁景文求证了。&rdo;
酆如归思及梁景文适才那一番熟练的挑拨离间,嗤笑道:&ldo;但那梁景文惯于伪装,又满口谎言,怕是不会吐露于自己不利之言,假若承认了自己手上沾有鲜血,纵然他能接上左手,都考不得那会元、状元了。&rdo;
在俩人说话间,佯作醉酒的梁景文见无人注意到他,立即从地面上爬起来,急急地往石门奔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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