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儿听了忙合掌念了几句佛:&ldo;阿弥陀佛,当日起病起得如何凶险,连那王嬷嬷都道不中用了,不料竟救了回来。也是宝姑娘心慈,放那边橱里不是我说,但凡老祖宗少看顾一眼都不知道要如何磋磨人,竟就一直住在这梨香院方得安静,也好与姑娘做个伴。&rdo;宝钗微微笑一下也不与她议论这个,片刻功夫紫鹃出了来见着平儿就两眼含了泡泪汁子:&ldo;谢你主子还想着我们姑娘。毕竟小蓉大奶奶人死为大,也不敢埋怨,总归是时运不济罢了。好在姑娘见天儿往好处走,也不枉了宝姑娘一片心。&rdo;
宝钗这才笑着推了把紫鹃道:&ldo;林妹妹眼见要好了,快把你那两泡眼泪擦擦,别回头你主子好容易才将泪窝子填住了,你这里又冲开两条沟。&rdo;紫鹃就伸手胡乱摸了两把,臊得脸红:&ldo;平儿姐姐且随我来看一回,也好回去跟琏二奶奶禀告。&rdo;宝钗就放了她们两个往后头走,约莫一刻钟平儿自己回来了。
&ldo;宝姑娘,咱们这里还有个事儿。&rdo;那平儿又从自袖子里取出个细长条的匣子放在桌子上:&ldo;论理,这个本该是我们奶奶过来央您的,着实是东府那边没甚女眷支应不开,珍大老爷求了我们奶奶过去照料,不得闲来这边,故此才腆着脸让我跑这么一趟。&rdo;宝钗也不看她放下的匣子,只蹇眉问道:&ldo;你如何也学得说话吞吞吐吐起来?&rdo;
平儿笑了一下道:&ldo;这不是珍大老爷从周嫂子女婿那里知晓,说是您家铺子里有一副上好樯木寿材?特特备了厚礼上门求呢。&rdo;说着便将那匣子往前推了推,却叫宝钗伸了根手指抵住:&ldo;方才还有伙计来报,我已让他们找去了。这陈年的旧事,谁知道放在哪个角落?转回头,毕竟咱们是自家亲戚,我只问你们奶奶一句&lso;蓉哥儿官居何职,身上可有爵位&rso;,那樯木的板子可是普通人用得的?再不知了叫人出去问问姨父养着的清客先生们僭越是个甚么罪名儿,她若是不怕的我这边立刻竟让人现进山去给秦姐姐寻木材!&rdo;平儿面上尴尬了一下,到底没把桌上的匣子收回去,只赔笑道:&ldo;姑娘都说这么明白了,我自回去跟我们奶奶剖析剖析,只这礼,无论如何您都的收下,就当谢这一番金玉良言呢。&rdo;
宝钗松开手指端端茶杯,平儿见机起身福了福便告退而去。出了角门,走过夹道,进了王夫人主院的花厅,姑侄两个正坐在那里等着呢。平儿屈膝行了礼,站直身体垂手道:&ldo;回太太奶奶,宝姑娘且应下了,说现派人去找,只怕一时找不着耽误事。另有,那义忠亲王老千岁毕竟身份摆在那里,取用了他的寿材恐给咱们家招祸,故有此一问。&rdo;
只见凤姐眉毛一立:&ldo;说那些作甚,咱们这样的人家,只要不是谋反的大罪,有何做不得的?莫说用了他一个死人的板子,我还嫌晦气呢。&rdo;王夫人坐着念了念佛珠问:&ldo;林家姑娘如何了?&rdo;平儿不敢隐瞒:&ldo;回太太,奴婢进去看了看,林姑娘气色尚好,热也退了,只是人昏昏沉沉睡着,唤她也没个应答。&rdo;
王夫人点点头:&ldo;宝丫头是个心善的,连那起子尖酸刻薄的也能容得下,可惜就是出身低了些儿。&rdo;凤姐看了眼她脸色才道:&ldo;可不是,老太太也说过,咱们阖府的女孩儿也不如宝姑娘一个,可见根子还得在王家那边找呢。&rdo;王夫人这才放下佛珠摸了摸手上镯子道:&ldo;你且去忙活,就照平儿回的搪塞那边。要我说,人都没了,哪里还在乎什么板子装裹,幼慈局里领来的丫头哪里够得上用甚樯木,厚实点的杉木板子足矣,也就你是个实心眼子的。&rdo;
凤姐捏着帕子在脸上轻轻拍了一下:&ldo;谁叫我和她好了一场呢?可不是要豁出脸面给她操办操办。我这就去了,姑妈有甚事再着人喊我。&rdo;说着带了平儿行礼告退,这边王夫人又传了贾环进去跟着抄经暂且不提。
另一边,凤姐带了平儿走出王夫人的院子,这才转身看着道:&ldo;宝姑娘都说过甚么,你且一一照原样儿给我说一遍。&rdo;平儿不敢含糊,从头讲了一遍道:&ldo;宝姑娘只叫我问您&lso;蓉哥儿官居何职,身上可有爵位&rso;,又说樯木板子普通人怕是用不得,如若拿捏不清楚可喊人去问二老爷养在前院儿的清客先生们&lso;僭越&rso;是个什么罪名儿。&rdo;凤姐听完身上哆嗦了一下道:&ldo;可了不得,若不是宝姑娘提醒,几乎就要闯下大祸了,只怕我那妯娌在下面也要埋怨哩!也就宝姑娘敦厚不怕得罪人,换个心眼小的不得把人往死里恨上了。过几日记着提醒我过去梨香院道谢。&rdo;
主仆两个一径说一径走,去了东府就照着说&ldo;已经打发伙计去找了,寻找立刻来回。&rdo;那贾珍如何等得?既是里外两边传回来的都是这个说法,便只好勉强撩开手去别处寻访,终于得了副不逊于樯木的金丝楠木,虽说未曾耽误大事,到底心里存了个疙瘩只待后日发作。
这边宝钗在梨香院里送走了平儿,手里拿着那只细长匣子把玩了一会儿,顺手将其递给一直守在旁边的苏嬷嬷。苏嬷嬷接过匣子打开一看,里面竟是根纯金镂刻着仙人楼台的长簪,不像是本朝时兴的样子。
苏嬷嬷取出来放在眼前细看一番道:&ldo;这是前朝从平安州那边传过来的样式,亦不为女子所用,只能说这份量够实在,旁的也就罢了。&rdo;宝钗就笑道:&ldo;嬷嬷拿了去,当是赔你那条小金鱼儿!&rdo;这是笑进宫那天苏嬷嬷白塞了那大太监一条小金鱼,结果也没成事。宝钗自己是不大在意的,只苏嬷嬷还有些遗憾,故此安慰她一下。苏嬷嬷笑着把这簪子装回去:&ldo;我也不要这个,少不得再撅了一半儿还给姑娘。不如让伙计们拿出去融了,咱们家银楼里有的是大师傅,再打不出姑娘中意的簪环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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