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你在这候着。&rdo;虚生冷声道,眸中的肃杀难掩,&ldo;要有人来闯,杀。&rdo;
&ldo;是。&rdo;沉香亦是一身杀意,眼神中蹦出的煞气,像团燃烧的烈火,企图将心口苦闷烧为灰烬。
参佛洞在枯草庐建起前,曾是供寺里犯戒僧人思过参佛的地方,洞内不大,稍走进几步就可将洞里览尽。子规安详的躺在洞内石床上,和过往一样,如果不是一地满墙的血渍,他真的好似熟睡中的乖孩子。残阳斜照进洞内,跟血迹融为一色,洞里渐被殷红填满,月白僧袍像被浸在血水中。
虚生的步子走得很慢,身后余留着刺眼的血脚印,衣摆因被沾湿垂落。伸出微颤的手,虚生试图帮子规闭上无神的眼眸,可那双眸子仿佛犹就看着虚生般,怎都磕不上。
&ldo;师父来了。&rdo;虚生双唇微动,再想说些什么,却只剩无言的寂静。
抱着子规的手指被窜进洞内寒风刮的冰冷,虚生嘴里哼着安眠的小调,一师一徒像回到数年前,虚生刚捡到子规时的情形。虚生搂着子规,有下没下的拍着他后背,用衣袖轻拭子规唇角未干的血迹。
时过许久,虚生自嘲淡笑道:&ldo;子规啊,师父再不用担心,若有一日师父不在,你该如何自处。&rdo;
沉香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外守候,眺望着日薄西沉,迎来星稀朗月,忽地她颓然往后两步,背靠山壁滑落坐下。无妄崖的冬季向来料峭冻寒,可今年好似格外令人萧瑟彻骨,沉香屈膝抱臂蜷曲在地,身子不自禁地颤栗,整个人像是虚脱般难受。
山腰寺中的灯火明起熄灭,直到三更天时,虚生抱着早就冷透的子规走出,&ldo;走吧。&rdo;
回到崖上,虚生将子规的尸体交与沉香在旁看顾,破天荒地用铲子毁去牡丹台,亲自挖了个土坑,又用内力毁了屋内大件家具,勉强做出个形似小棺椁。等两人把子规埋下,东边已渐露鱼肚白,初阳下的虚生狼狈不堪,灰头土脸地着了件一身斑驳血渍的僧衣。
许是痛彻心扉反无泪,明明心像被掏空般的疼到麻木,神情几近扭曲,虚生仍旧流不出半滴泪。他站在子规坟前许久,咬牙嗫喏宛若用尽全身气力,&ldo;莲心慧姬……&rdo;
&ldo;楼主?&rdo;沉香看虚生像发疯般冲进枯草庐,不多久屋里传来瓷器杯皿摔地稀碎,大约又过一盏茶时,虚生才神色狰狞慢步走出。
&ldo;醉生梦死被拿走了。&rdo;
沉香微微一怔,&ldo;莲心慧姬杀个稚子,只是为偷醉生梦死?&rdo;
心口像被紧掐着,虚生一阵作呕,冷哼道:&ldo;不全是,她是在惩罚我的忤逆。莲心慧姬!&rdo;
&ldo;楼主打算怎办?还要留在这吗?&rdo;
&ldo;给我去查,不论什么法子,就算掘地三尺,也把莲心慧姬给我找出来。&rdo;虚生垂眼盯着子规的粗简的墓碑,极温柔地来回轻抚,&ldo;你派人去给辩机先生传话,让他给我在庆州府和永乐城各找间宅子。&rdo;
沉香从小性子沉闷,不善表达感情,现下明知虚生心境,偏半句安慰话挤不出来,只会听命行事,&ldo;是,属下立刻去办。&rdo;
虚生侧头一睨,苦笑说:&ldo;你不必担心我。&rdo;
第43章第43章
武林的风雨从没真正停歇过,季先生接管隐世山庄多载,见惯武林血雨飘摇,对数月来的蜚语污蔑看的很开。世间本就没能屹立千秋万载的世家,于她亲友在旁,儿女伏膝,能安稳度日足以。
眼下六皇子的出面解说,虽不能完全平息江湖近来纷乱,但多少能太平一阵子,久违团聚出游,离开季室山不过一日,季先生索性嘱咐郑丰年行慢车。
季铎瑞轻握娇妻的玉指,想及莲心慧姬就来气,&ldo;二姐,你真不打算找蝴蝶君深谈一次?&rdo;
季先生给怀明墨塞了个手炉,目露为难,叹息道:&ldo;莲心慧姬既然已经出现,必会有露马脚的时候。不到万不得已,我实在不想叨扰老友。&rdo;
&ldo;可现在我们在明,她暗里使手段,让人惴惴不安啊。&rdo;
季博儒嚼着糕点,含糊揶揄道:&ldo;天下竟还有三叔惧怕的人,稀奇,真是稀奇。&rdo;
季铎瑞抄起扇子作势要打她,对季先生道:&ldo;目无尊长,养不教母之过。&rdo;
这二人向来爱耍嘴皮子,互使绊子整蛊对方,大抵是年相仿,所以素来没大没小惯了。平常在隐世山庄里,季老太太瞧见也从不说什么,季先生自然是不会管,更无意从中调停。于是马车里又你一句我一言,两不相让,亏得两人顾及知在车马上不宜比试,较量只限在嘴上讨便宜。
怀明墨年岁最轻,性子偏老成持重,淡笑听着两人斗嘴。忽地胸口一阵抽痛,脑中立时浮现虚生的身影,他掀开挡风帷幔,不由得朝季室山方向望去,纵然空洞的眸中只能看到一片虚无。
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顿时面面相觑,季博儒连忙问:&ldo;是怎么了?不舒服吗?&rdo;
&ldo;没事,突然有点昏晕罢了。&rdo;怀明墨虽是这么说,脸色煞白得没半点血色,不安地动着眸子。
季先生抓过怀明墨手腕把脉,稍吁口气,心安道:&ldo;应该无事,许是前些日子劳累成疾,身子没彻底恢复。&rdo;她想一想,又对季铎瑞道:&ldo;你让郑丰年行到柳县附近的驿站,今日我们就留这休息,明日午时再出发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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