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忘忧散?确定吗?”燕卿辞指拈白玉棋子停在空中,久未落子。青铜香炉里,冷香白檀青烟徐徐,萦绕在雪衣人周身流动。
桃白匆促入室,屏退了一众婢女后,带回这个消息,“若真如殿下所言,有硫磺、石英、赤石脂的味道,受其影响的人半梦半醒间,那就是了。”
燕卿辞收回手指,白玉棋子落回棋瓮,他蹙眉敛眸,神情少有的严肃。
忘忧散本是出自南燕王宫御医之手,由七种药材炼制而成。南燕多梅雨,气候潮湿,此药性热,可驱寒除湿,曾一度在南燕王室风靡,直到燕卿辞的母亲登上王座,才下令禁了此药,只因此药久服成瘾致幻。
“传书回羽飞,务必查清楚极乐阁一事,有没有我南燕朝廷人插手,此事与两国休和实在是无益。”
“是,只是殿下,若真与我们朝廷官员有关,当如何?”桃白亦是一脸严肃之相。
燕卿辞抬眸望着桃白,并未多加思索淡淡道:“杀了。无论此人是谁,有何谋划,做的都是与当下南燕背道而驰的事情,于国是不忠,用此等下三滥手段控制人心,是为不义,不必留着。”
雕花木窗半开,夜风拂过月色,吹散了细碎的脚步声响。燕卿辞抬手制止了正欲开口的桃白,起身走向紧闭的朱门,他抬起的手尚未触到门框,门自外向内推开。
门外人玄色长袍拖地,墨色长发在夜风下轻轻扬起,身后落了一袭月色如纱。
“奴婢叩见君上,君上万福。”桃白低头匆匆见礼。
容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婢女,圆滚滚的很是喜庆,唇角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,他走进屋内,向前探了上半身凑近燕卿辞耳际,“大门紧闭,和婢女躲在房内可是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呢?”
燕卿辞后退两步行礼,“君主说笑了,桃白并非通房婢女。”他侧目看向桃白淡淡道:“你去忙吧,我这里暂不需要你服侍。”
容祉侧了侧身,看着桃白离去的脚步轻盈,所练轻功和燕卿辞同属一脉,转而望着燕卿辞说道:“并非通房婢女?三殿下可是在怪朕招待不周,未给你这里安排一些美婢?”
燕卿辞踱步到茶案前自顾斟茶,笑着说道:“君主说笑了,燕某并无此意,请喝茶。”
容祉在茶案前坐下,茶盏握在手中,墨色眼眸却是定定看着对面人的脸。
“君主这么晚过来,怕不只是来喝一杯清茶的吧。”燕卿辞微微敛眸,不着痕迹地避开这人打探的眼神。
容祉笑了笑,歪着头叹了口气,故作哀怨道:“你我如今也算是一起逛过窑子的交情了,怎么还和我这么见外,我就不能是来找你叙旧的。”
君主带着驸马一起逛窑子,这何止是一般的交情,传出去,这是何等男默女泪的姑婿情深。
燕卿辞淡淡笑着,并不言语。他与此人相识这段时日,逐渐明白了大启君主的行事作风,虽时常言语轻浮,偶尔出手作弄,看似浮夸疯癫,却实则心思缜密,上兵伐谋,上为攻心。
容祉看这人只顾饮茶,俯首间两颊发丝垂下,只觉手指痒痒,他一只胳膊肘支着茶案,上身前倾,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撩起了那抹长发绕于指尖。
燕卿辞抽回发丝,很是无奈,“君主若无事,便请回吧,夜已深,也是该就寝了。”
容祉收回胳膊,坐正了身体,不满道:“三殿下当真是无趣,朕来是有好消息说与你,你入这大启王宫也有些日子了,明日起就跟着朝臣一起上朝吧,陈老走时向朕建议封你国子监司丞,主管律学馆编纂。”
陈玄礼昨日在御书房原话说,虽说我朝祖制规定驸马位同四品,可今日这驸马毕竟是他国皇子,不得不防,我大启朝政不容他干涉,打发他去国子监做些文事足矣。
燕卿辞抬眸望向容祉,眸中多有不解,转而想起大启驸马位从四品之说,心下了然,“好,多谢君上。”
容祉单手托腮,笑得随心所欲,他轻轻挑了眉梢,“多谢?三殿下打算如何谢朕,不如还陪朕泛舟游湖,互诉衷肠?”
“他日的琴侍即辛可以,如今的三皇子卿辞却是不行,君上莫怪,这也是为了我们两国的颜面。”燕卿辞拒绝得不能更直接。
夜风透窗入室,带着暑夏特有的黏稠。
容祉叹了口气,悠悠说道:“如此说来,朕日后岂不是再没机会听阿卿月下抚奏了,当真是难过。”
燕卿辞:阿卿?!
他按下心中不适,面无波澜的说道:“君上想听人抚琴,这宫中多的是愿为君上抚琴之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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