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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0章 冰火（第1页）

在江荻的努力下，顾籍和李蕴定亲原本定到了正月，年前则要让给李薇出嫁。结果，齐家退亲，李时勉又入狱，李薇的亲事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结果。顾籍又出征在即，江荻便力劝顾籍提前娶亲。

江荻有私心，毋庸置疑。但她说的理由，顾籍无从反驳，便只能听从妹妹的建议，赶往大牢求亲。

江荻说：“李侍读为人古板耿直，亲事既定，小哥无错的情况下，不管小哥将来如何，李家三姑娘今生定不会另嫁。”

顾籍安好无损的回来，这是江荻和李家都期盼的事。

但世事无常，并不以人的意志为结果。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，即，顾籍战死。那种情况下，即便李蕴尚未出嫁，但是顾籍无错，李蕴捧着牌位嫁进顾家。不是江荻这么要求，而是李时勉一定会让女儿这么做的。若顾籍免不了那种凄惨的命运，那么，先将李蕴娶进门，至少给了她名正言顺的身份。

江荻的死心，李蕴可以就此有个孩子，将来有个依靠，她小哥则有了后人。

事实上，和江荻这般心思的人很多。永乐二十年这一年的年前年后，成亲的人特别多。尤其是京城周边，凡是有出征儿郎的人家，但凡有机会，都让儿子成了亲再走。

且说京城，顾籍亲入天牢，求了李时勉后，李夫人探监。这之后，顾、李两家发起了请帖，江荻挺着隆起的腹部，为哥哥娶亲忙活。腊月二十是顾籍娶亲的正日子，腊月十九，得天子特赦，李时勉归家嫁女——所有人都知道，这个特赦乃因顾籍这个新郎。

李时勉拖着疲倦的身子归家，和妻子没说上两句话，妾侍便泪眼婆娑地冲了进来，苦苦哀求：“老爷，二姑娘的命好苦啊！姓齐的那杀千刀的要退亲，因着二姑娘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，夫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。还了齐家的聘礼不说，还把人客气的送走了！这种人打死都不为过！”

最后那句打死，刚好说到了而已。李时勉却是听出了别个意思，眼神一厉，让婆子把姨娘拖走，并严声质问：“你想打死谁？”

姨娘回神，脸上挂着惹人怜爱的泪珠，忙道：“自然是打死姓齐的那个杀千刀的！”

她以为自己这么说就没事了。

但事实上，不管是齐泰还是李夫人，都不是一个姨娘能打死的人。李时勉怒容不减，寒声道：“齐泰？你忘了，那是个举子吗？你忘了，我可没忘。说起来，都是这些年我疼你太过，叫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东西！把姨娘压下去，自此而后，不得出跨院半步！”

整个过程，李夫人一言不发。等到妾侍被带了下去，李夫人才开口，却是劝李时勉去看李薇：“因二姑娘不是我亲生，我待她好还可以，不好的那是只言片语都不好说。自齐家退亲，二姑娘一直郁郁寡欢，老爷先去看看她，开解一二吧。”

听闻父亲过来，骨瘦如柴的李薇，在婢女的搀扶下，颤巍巍的起身，礼未见，便已瘫软在婢女的怀里。李时勉再没想到如花似玉的女儿，变成了这副渗人的模样，一时没有反应。看到僵住的父亲，李薇眼中最后的希冀，一点点破灭，她颓然地说：“爹是来送女儿最后一程的么？”

李时勉绝无此意，立即否决了这个说法：“莫要胡说！”

李薇打鼻息了哼了一声，指出明显的事实：“妹妹越过姐姐出阁，只有一种情况，她的姐姐，不能出嫁了，难道不是吗？”

到底是自己疼了十五年的女儿，李时勉听得这话，心中不忍，劝慰女儿：“凡事都有例外，你妹妹提前出阁，不是我的意思，而是圣意。你且放宽心养身体，等我家来必定亲自为你另寻一门好亲事。”

李薇顿时泪如雨下，哭得不能自已。

过去十五年有多幸福，最近这半年她就有多辛苦。在小妹的亲事未出来之前，她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举子，并没有多大委屈，因为大姐夫也是举子罢了。这一切，都在小妹和顾家亲事提上日程后发生了变化。同样是李家女，同样的十五岁，却差得这样多……

李薇不平，难以接受。

结果，不等她接受，更重的打击随即而来。父亲入狱，未婚夫随即退亲，姨娘无能为力，她们母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嫡母退了这门亲事，让她一个无错之人，背负了退亲的罪名。

然则，这些事情并不没有让李薇绝望。

真正让她绝望的，是姨娘提醒她的事：“往日我告诉你多少次？你能指望的就只有你爹你一个，叫你哄他开心，你还不以为意，现在总算知道了吧！你爹出了事，别人就敢退亲，夫人就敢拿捏你！”

血淋淋的事实跟前，李薇明白了一件事。

三妹妹是嫡出，除了父亲，还有嫡母可以依靠，还有姐姐、还有哥哥、舅舅。因为有了这些，夫家就不敢做出退亲这种事！而她是庶出，她的指望真的是只有父亲。但是，她的父亲还能归来吗？若能归来，那齐泰敢退亲、舍得退亲吗？

答案很明显，不敢，不舍。

齐泰的选择，叫李薇明白，父亲此去天牢，凶多吉少。没了唯一依靠的她，除了绝望还能怎样？不，最初她只是绝望了一点。当从姨娘口中得知李家捐了粮，顾家求了情，统共也只换来父亲归家一日的事，李薇这才彻底绝望——就算有朝一日父亲回来，可她还能等到那一日吗？就算她等到了，嫡母会让她等吗？嫡母定然早已按姨娘说的那样，草草发嫁了她！

李薇就是在姨娘的各种“真话”中，慢慢凋零。时至今日，已在死亡边缘。

见李薇落泪，身子还抖成一团，李时勉心疼得无以复加，他说：“薇儿你放心，爹一定会给你找个比齐泰更好的夫婿！”

面对自己唯一的依靠，李薇除了哭，再没有第二个选择。

说不信？

那她就真没有依靠了。

因为哭得太狠，李薇很快就昬了过去。李夫人那里得了信，立即将早就请好的大夫送了过去。明日是她女儿的好日子，她绝不会人污了那日子。

李夫人不会叫庶女死，李时勉更不想让亲女这样走了。

腊月二十，冰天雪中，李家嫡次女身着火红嫁衣出嫁。李薇在喜炮声中，慢慢醒来，醒来听到的第一句便是父亲欢喜的声音：“薇儿，杨家为六郎求娶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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