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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(第1页)

真宗践祚后,李沆升官,做到宰辅级别。契丹来犯,御驾亲征,真宗就要李沆做京师留守。留守,相当于&ldo;监国&rdo;,在过去传统中,都是由太子来充任。现在由李沆来做,可见君臣一体的那种信任和托付。而李沆也确实不负所托,皇帝不在京师,李沆不杀一人,而将偌大一个京师治理得井井有条,不见任何动乱迹象,史称&ldo;京城肃然&rdo;。

真宗曾向李沆询问治国方略,李沆说:

&ldo;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,此最为先。&rdo;最重要的是不能重用那些浮华浅薄和好大喜功的人。

真宗问他,当朝,谁是&ldo;浮薄新进喜事之人&rdo;?李沆一向不愿意言人之非,但是事关国家命运,于是不客气,提到了三个人:梅询、曾致尧、李夷庚。真宗认为他说得对,因此,一直到晚年,都没有重用这三个人。

事实上,按这三人的表现,当时也并没有大恶。但这就是&ldo;识人&rdo;的本领。当然,三人后来也没有大恶,李沆一番话,等于&ldo;断送&rdo;了三人的更好前程。

梅询,曾做进士考官,得到真宗召见,君臣有过尽兴的谈论,真宗也很欣赏他。当时西夏袭扰中原,梅询也有方略,他的意见是:将西夏与大宋之间的朔方一地授予第三方势力吐蕃。主要是想要吐蕃人从后方来牵制西夏,所谓&ldo;蛮夷攻蛮夷&rdo;。这个战略思想也是汉代以来&ldo;以夷攻夷&rdo;的思路。

真宗开始觉得这个意见不错,就问谁可以去做吐蕃人的工作?

梅询又自荐,愿意做这个事。真宗觉得此事危险,不想让他去,梅询就慷慨激昂道:&ldo;苟活灵州而罢西兵,何惜一梅询!&rdo;如果能够盘活灵州这盘大棋,何必可惜我梅询一条性命!真宗还是没有派他去,而是另选一人前往西北,但是还没有成行,灵州已经被西夏攻占,此事不了了之。

梅询的这个西北国防韬略,与李沆不同。

当初真宗问诸臣灵州问题时,李沆主张放弃。他认为只要李继迁这个西夏首领在,灵州孤悬绝域,与中原相距遥远,必定会失守。所以,不如将灵州城中士庶迁往内地,留下一座空城给李继迁。如此,省得劳师远征,靡费粮饷,而西北之民就可以得到休息了。

李沆这个意见固然过于怯懦,但也是实实在在看到了固守灵州的&ldo;时势&rdo;未到。而后来的灵州失守,也印证了李沆的判断具有天才的前瞻性。而梅询的意见,未必不可取,但在以&ldo;偃武修文&rdo;&ldo;清静无为&rdo;为政治哲学的李沆看来,就属于&ldo;好大喜功&rdo;,是有可能将国家推向&ldo;穷兵黩武&rdo;之路的危险萌蘖。而&ldo;以夷制夷&rdo;,历史上看,也往往成本过高,存在着&ldo;引狼入室&rdo;的可能性。唐太宗曾以薛延陀部落制裁突厥部落,但后来薛延陀部落与大唐也开始兵戎相见;唐肃宗时,曾以回纥部落牵制胡人安禄山,但后来回纥部落几乎血洗了东都洛阳;这都是最近的案例。所以,李沆对激情四射的梅询并不欣赏。当他向真宗讲述&ldo;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,此最为先&rdo;时,真宗应该是明白了人与人格局的不同。

梅询虽然没有得到大用,但他还是做到了龙图阁待制、翰林院侍读学士,而他的门生、部属,很多人都做到了宰相或副宰相。史称梅询为人&ldo;严毅修洁,材辩敏明&rdo;,严格,沉毅,有修养,廉洁自好,是富有洞察力、能言善辩的人才。他在翰林院工作,常要起草文书,有一次才思忽然困住,苦思而不得成文,就带着笔到汴梁大街上散步构思。看到一个老兵偎在墙根晒太阳,伸伸腿、抻抻筋的,很舒服。他不禁羡慕这个老兵,叫一声&ldo;畅哉&rdo;,适意呀!然后问这老兵:&ldo;你认识字吗?&rdo;老兵说不认识。梅询不禁羡慕道:&ldo;那就更快活了!&rdo;

此人也有雅趣。他喜欢焚两炉香,然后用公服罩住,香烟灌满宽大的两袖,他就提着这两袖香上班。就座挥袖,满室生香,人称&ldo;梅香&rdo;。

曾致尧,则属于&ldo;能臣&rdo;系列。但他太过苛刻,所以太宗那时对他就有不甚满意的看法。有一个案例似乎能够说明问题。

太平兴国年间,他以朝官身份出任两浙转运使,负责督收地方租税。两浙,是浙江东路、浙江西路的统称,辖境包括今浙江、上海全境,并江苏长江以南地区。不久,他向朝廷发来一个奏章说:&ldo;去年臣所管辖的区域,收秋租,只有湖州一郡按期缴纳,其他地区,如苏州、常州、润州(今属江苏镇江)等,都有拖欠。请按此予以赏罚!&rdo;但太宗了解到江淮地区已经多年水灾,苏州、常州的灾害特别严重。曾致尧这个意见,看似为朝廷效力,但却有伤大宋仁政,因此认为他的意见&ldo;刻薄不可行&rdo;,并特意给他下诏:告诫他不要扰民。

史称曾致尧是一个&ldo;性刚率,好言事&rdo;的人物。他还不太懂&ldo;礼&rdo;,前后多次上章奏,言辞间很多狠话,更多激情攻讦之词。

这样的人物,也是&ldo;清静无为&rdo;的李沆所不喜欢的。

李夷庚则是一个被人称为有&ldo;贪凶之状&rdo;&ldo;多不法&rdo;的&ldo;人&rdo;。所谓&ldo;人&rdo;,就是有着奸佞之心的小人。邦国治理,此类人物充斥其间,是很容易走向天下昏乱的。司马光曾有言:&ldo;夫端士进者,治之表也;人进者,乱之阶也。&rdo;端正之士升官,是天下大治的表征;奸佞小人升官,是天下大乱的开始。制度一律之际,&ldo;端士&rdo;当朝还是&ldo;人&rdo;当朝?那政治局面是不一样的。而李沆,不愿意真宗一朝任用这类人物,正是在为大宋未来可能的政治局面预作思考。所谓防微杜渐、曲突徙薪,将可能的祸患消弭于无形之间,正是李沆之所以被王夫之等有识见者赞颂的主要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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