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叹了一口气,再也没有了睡意,只是在旁边的小榻上坐下,双脚踢着里头的炉子,炕壁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,在一旁陪护着的丫鬟因为睡得太过熟,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发现,不知道还做着什么样的美梦。
安氏韶仪的母家负责宫墙之中的安防,祖上三世皆为大校尉,在军方有一些势力,当年也是好不容易才攀上了西凉归思这根高枝儿的,父亲从小就对她的教养颇为上心,且不说什么诗词歌赋,便是琴棋书画,都是一天都不敢怠慢的,除了这个安元龙还拖了关系,好歹让她与西凉别月受同一位先生的教导,一来二去的,两家的姑娘就有了一些相投,再后来,韶仪凭着自己的温婉的性子和手段成了西凉别月的好朋友,要说起来,她还是西凉别月帮着进到宫里来的,尽管韶仪这个人做事情谨小慎微,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强出头,但是这些细腻的心思正好与西凉别月有着相互帮衬的作用,两人在宫中的合作与联盟也十分投机。
可是现在,远在宫墙之外的父亲并不知道这位靖贵妃娘娘发生了什么事情,从前若是有什么书信来,都是在问了她的安康之后再问一问与靖贵妃娘娘相处得如何,自从皇后御驾亲征之后,安元龙便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,不能够将书信寄到这宫墙之内,恐怕这个时候还在与西凉归思走得很近呢。
第七十四章雁南飞
韶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有时候她也恨自己会这样权衡利弊,明明西凉别月对她就好像姐姐一样,可是偏偏现在脑子里面一团乱麻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死讯,明明她看到了西凉别月孤冷的身体躺在外面的长街上,却怎么都忘记了悲伤,只是呆呆地看着,好像面前这个人与自己不相关的一样。如此之后该怎么办呢,西凉别月这棵大树若是倒了,宫中就没有人可以和皇后娘娘抗衡了,自己原本就是在靖贵妃娘娘的羽翼下安稳度日,如今看来,自己当真是要死了吗?
正在靠着床旁边睡着的罗琦觉得眼前有什么影子在闪啊闪的,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,睁开眼睛看来,却看到自己的小主正在那里唉声叹气,连忙爬到韶仪的脚边,有些困惑地说道:&ldo;韶仪小主,这么晚了,您为什么不睡?&rdo;想了半天,才记得刚才明明是她看着韶仪小主睡下的,便摸了摸头,又说道:&ldo;奴婢一觉睡糊涂了,韶仪小主,为什么您起来得这么早,这么冷的天,也不怕冻着吗?&rdo;
韶仪偏头过来,看了一眼罗琦,说:&ldo;罗琦,你是和我从安府中陪嫁过来的,你觉得,从前靖贵妃娘娘对我怎么样?&rdo;
罗琦知道小主是为了昨天夜里靖贵妃娘娘的死而伤神,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话,若是说了靖贵妃娘娘好的话,不免就是让韶仪小主更加伤心,若是说靖贵妃娘娘不好,又不足以说明他们从前那样深厚的友情,思索了再三,便说:&ldo;韶仪小主,靖贵妃娘娘从前虽然和您是情同姐妹的,但是你们两人之所以结盟也是因为自个儿有自个儿的本事,大家都是看重对方身上的某一点才结为朋友的,如此看来,你们既是朋友,也是盟军,不知道罗琦这话说的对不对?&rdo;
韶仪听了这话,便将头又看向了窗外,说:&ldo;你说的也没有错,虽然在情感上,我在这个宫里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姐姐,可是当初父亲让我和她接近,原本就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的,西凉府如果不是因为在军方没有势力,也不会和我父亲这样一个管着宫禁的将军这般交好,我们确实更像是合作伙伴。&rdo;说出了这话之后,韶仪的神色有些平缓,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凄惨清冷了。
&ldo;韶仪小主,奴婢从小是侍奉着您长大的,知道您向来重情重义,性格又这般的温婉,遇到很多事情都可能感情用事,只是这一次,您不能这样了,靖贵妃娘娘纵然与您有着很深的感情,可是这一次是皇后亲自出马了,试问刚才在听着的那些人中,有谁是当真相信鬼魂索命的话的,不过是因为如今皇上不在,皇后娘娘一家独大,没有人敢出声罢了。若是皇上知道了,靖贵妃娘娘身后的清议如何判定另说,这个时候最最紧要的事情便是韶仪小主您要沉得住气啊,原本皇后娘娘就是打算消遣您的,若是这个时候您还在伤春悲秋,可不是跟满宫里的人说了您在怀疑皇后娘娘说的话了吗?这样一来,您可真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番苦心了。&rdo;罗琦慢慢地说道,韶仪看了一眼她,这个丫头平日里不怎么说话,一说起话来竟然比自己有分寸,便有些欣慰地说:&ldo;还好是你陪着我从家里来的,我确实是心乱如麻,不过你这么一说,我也理清楚了一些事情,扶我去睡觉吧,等下我还要早早地起了身,去皇后娘娘那边看看呢,现在这个时候,更是应该把面子做足了,靖贵妃那边,我也算是寄一寄哀思便是了,她是不会怪罪我的。&rdo;说着便让罗琦来扶了自己,走到了床边,罗琦小声地说:&ldo;韶仪小主,您好好地睡一觉,看您也怪累的,等会儿我稍微晚一些让您起来,梳洗的时候我快一些,反正等会儿去见皇后也不需要穿的怎么雍容华贵,便只是一些简单的装扮,您且安心睡着吧。&rdo;说着便将两旁的帘子慢慢地放了下来,韶仪轻轻地点了点头,好歹能够安稳一些睡着。
正阳宫的大殿上,天亮了一会儿,便看到有嫔妃急急忙忙地来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,姬玄姑姑出来,卡闹有一些妃子站在下面,便笑着说:&ldo;各位娘娘来得真是好早,这会儿皇后娘娘正在梳妆呢,昨天夜里因为感念靖贵妃娘娘离世,哭了好一会儿,等下皇后娘娘出来了,还请各位娘娘小心说话,不要提了让皇后娘娘不高兴的事情才好呢。&rdo;下面的嫔妃们赶紧点了点头,说道:&ldo;多些姬玄姑姑的的提醒,我们就好似为了来劝慰娘娘,才一早上的急急忙忙地赶过来。&rdo;
姬玄做了一个揖,便笑着离开了。
韶仪到的时候,一众嫔妃都在下面站着了,连带这昨晚上在正阳宫伺候着的文妃和梨妃也站着,梨妃看到韶仪姗姗来迟,便有些不高兴:&ldo;我还以为昨天晚上皇后娘娘已经最是伤心,没想到今天也看到了一个熊猫眼,平日里就知道妹妹和靖贵妃娘娘交好,如今看到,两人的感情还当真是名不虚传啊。&rdo;下面的人听到文妃这般轻薄韶仪,虽然心中窃喜,却不敢表现出来。
&ldo;姐姐这话就怪罪妹妹了,妹妹从前是和靖贵妃娘娘走得近一些,只是昨天晚上实在是因为我宫里头的炭火烧得不够旺,半夜觉得身子凉才没有睡好的,若是论悲伤,我怎么可能越了皇后娘娘去,姐姐这话倒是让妹妹我诚惶诚恐。&rdo;韶仪欠着身子,整个人在努力做出挺拔的样子,这个时候的她怎么可能被梨妃这样的话给夺去了辩驳的机会,越是这个时候,就越是要表现出镇定的样子。
&ldo;妹妹,你可是不知道这个宫里头的规矩了,你知不知道,若是身边亲近的姐妹突然糟了灾,不应该是这样淡定的状态,你的靖贵妃姐姐如果泉下有知,不知道看到你这样辩驳是怎么样的伤心呢。&rdo;梨妃说着笑了起来,又说:&ldo;我还以为你们是如何坚不可摧呢,还不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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