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诤看着她的背影,有那么一刹那他生了个错觉,仿佛岑睿要从他眼前突然消失一般。魏老高声叫了好几声,他方清醒过来,躬身一揖:&ldo;老师有何指教?&rdo;
魏老本被他心不在焉气到了,但看他态度还算好,咽下去骂人的话,也看向岑睿:&ldo;陛下比我想象得更适合这个皇位啊,登基几年出了这么多,不容易的很。&rdo;
傅诤记挂着岑睿,直接道:&ldo;老师请说重点。&rdo;
&ldo;重点?重点就是老子不想出山!你赶紧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!忠君爱国之类的废话不说,你是我学生,我还指望你在朝里延续师门一脉。&rdo;魏老拍了拍傅诤胸膛,像透过他看到另外一人:&ldo;你爹是天生做官的料子,要不是当年……&rdo;
傅诤眼神盯在魏老面上:&ldo;当年什么事?&rdo;
魏老脸色铁青:&ldo;屁事没有。&rdo;转头进了帐。
傅诤稍一沉默,转头去追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岑睿,走近发现她把灯笼在身后几处,停在那弯腰看着什么。
&ldo;你看,&rdo;岑睿拉下傅诤袖子小声道:&ldo;南方这个时候都有流萤了。我告诉你啊,这个流萤是冬天化入土里的腐草变成的。&rdo;扭头望见傅诤当真皱紧眉观察着,以为骗到了他,兴奋道:&ldo;你当真了?&rdo;
傅诤看着小人得志的她,满腹言语到了嘴边终改了口:&ldo;《礼记》为夫还是读过的,&lso;季夏三月……腐草为萤。&rdo;
岑睿听他不冷不热的开腔初有些不爽,又听他厚颜无耻地自称为夫,想怒又忍不住笑开了,贴上他耳边悄声道:&ldo;不是在军中就好了……&rdo;眸中水波盈盈,欲语还休。
若放在之前,岑睿主动说出这句话来他定欣喜非常,可现在他看着脸红似火的她,心里沉甸甸的忧虑化为一声低语:&ldo;知道是在军中还来撩拨我。&rdo;
&ldo;看这样欲求不满的你比较有意思嘛。&rdo;
┉┉&f;&f;┉┉┉┉&f;&f;┉┉┉
五月初,被岑瑾控制的门下省发出诏书,百姓能看懂的通俗版本是这样子的:你们的皇帝陛下病入膏肓,无力回天。驾崩前感念先帝仁德,归位于先帝长子岑瑾。追帝谥号为靖节,特昭告天下,让你们明白你们的新皇帝是谁。
民间嘘声一片:这不扯淡么,造反就造反,没看皇帝陛下早立好太子了嘛!
&ldo;这什么破谥号?&rdo;秘行赶入京城的岑睿在马车上气极反笑:&ldo;咒我死就不说了,还靖节,这谥号是在讽刺我不坚贞、没节操地丢下皇位逃之夭夭?&rdo;
&ldo;草原失利,南疆军淤行不前,岑瑾由主动陷入被动,他急了。&rdo;傅诤拿过岑睿手里的文书撕了个粉碎,抛到车外:&ldo;如此一来我们只须打着勤王的旗号,正大光明地入京即可。&rdo;
&ldo;他手上毕竟有御林军在,若是拿着京城百姓做人质,死守京城怎么办?&rdo;
&ldo;他手上只有南衙十六卫那一半的御林军。&rdo;傅诤纠正她的说法,眸里闪过冷光,一字一顿道:&ldo;帝王之路,从古至今无不以白骨铺就,鲜血洒祭。他若以京城百万人作要挟,那么他的皇帝梦就彻底灭了。&rdo;
岑睿为他话里的冷酷深受惊撼,遍体生凉,她紧握住双膝。她想问傅诤,如果是这样,踏着那么多人尸骸入京的她与岑瑾又有什么区别呢。但她不能问,因为她知道傅诤说的是正确的。她首先是个帝王,然后是个普通人,最后才是个女人……
傅诤理解岑睿此刻挣扎的心情,也明白她对他的不满,但他也什么都不能说。老师说得对,岑睿为帝一天,他就必须凡事先以谋臣的角度为她精打细算。可对岑睿,他总无法彻底狠下心来,扳开她攥紧的双手,他低声道:&ldo;你放心。&rdo;
岑睿因为他的话心里仍有个疙瘩,但他能说出这句话已让她熨帖很多,握起他的手贴在脸上:&ldo;我懂。&rdo;情人间的相处不会永远都只是甜言蜜语,摩擦、分歧、争吵如影随形,却也在同时磨合着双方棱角。何况傅诤是为了她好,并先示了好,她也不需矫情地摆脸色给他看。
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皇位之争,岑瑾的继位诏书一发出,金陵王即以勤王讨逆之名号召各路藩王拱卫京畿、护卫太子,率江宁郡十万大军直袭京城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京城九门紧闭不开,按傅诤的指示,王师在京郊三十里外扎营不动,军营里悠悠哉哉地生火做饭,没一分即将开战的紧张。这让岑瑾稍稍放松下来,只以为他忌惮城中百姓,便有恃无恐地派出使节,正义凛然地斥责了金陵王不奉诏命,贸然率兵进京才是逆贼之举,望其速速退兵。而后又送上岑瑾手书,上面涕泪俱下地与他回忆早年情分。
哪知向来心软好说话的金陵王看完信后面无表情地对使节道:&ldo;没有先帝亲笔遗诏,恕本王难从这退兵之令。&rdo;
使节回去向岑瑾一字不落地转告了金陵王的话,不久果真带着&ldo;先帝遗诏&rdo;又来了。金陵王双手接过遗诏,突然将之丢入火中,转眼明黄诏书被火舌吞噬了个一干二净。
金陵王拔剑怒喝:&ldo;尔等竟敢以假诏书蒙骗诸位藩王,可知其罪!&rdo;一剑斩下使节左手:&ldo;我本顾念兄弟情义,只盼长兄尚存着一点道德纲常,悬崖勒马。现在看来,只怕没那么个必要了。你告诉他,限他三日之内出城受降,莫要作困兽之斗,连累无辜百姓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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