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西岭月也不再多想,整了整衣裙,朝着金山寺内院走去。她与阿萝一边走一边观察,果然瞧见许多女眷拎着礼物,脚步匆匆地去往同一个方向。有几位夫人与她擦肩而过时,还刻意扫了她一眼,脸上浮起几分微妙的表情。
更有一位闺秀走过她身边时,悄声对夫人说:&ldo;母亲快看,她穿绿色……&rdo;
那夫人立即拍了拍自家女儿,低声呵斥:&ldo;嘘,你管她作甚!&rdo;
母女二人若无其事地离开了。
西岭月很满意地笑了。讨人喜欢太难,讨人厌还不容易?看来节度使夫人不喜绿色这件事,各家都是知
晓的。
于是她更加有恃无恐,慢悠悠地在寺庙里走着。她穿过天王殿、大雄宝殿,放眼望去,只见这金山寺殿宇鳞次栉比、亭台相连,顺着山势绵延起伏,一派金碧辉煌,令她赞叹不已。
阿萝见她举目四望,走走停停,不禁催促:&ldo;娘子走得也太慢了!&rdo;
&ldo;急什么,前头那么多人,去早了也得排队。&rdo;西岭月拉着阿萝笑道,&ldo;金山寺我还是头次来,先逛逛再说。&rdo;
阿萝叹了口气,只好抱着礼物跟在她身后,正待说句什么,却突然望向前方,杏目圆睁。
西岭月忙问:&ldo;怎么了?&rdo;
阿萝指着观音阁前一闪而过的藕色身影,低声惊呼:&ldo;那……那个影子……好像是我家三娘!&rdo;
西岭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,只看到一片藕色衣角一闪而过,迅速消失在观音阁后。而阿萝已经提步追了上去,边追边喊:&ldo;三娘!三娘!&rdo;
西岭月也随她跑过去,两人来到观音阁后方。香客们都集中在大雄宝殿,此地甚是空旷,只有三三两两的僧侣在与人交谈,根本没见有穿藕色衣裙的年轻女子。西岭月不禁问道:&ldo;你当真看到蒋三娘了?&rdo;
阿萝仍在四处张望,笃定回道:&ldo;我跟着三娘十几年,绝不会看错!&rdo;
蒋三娘已经失踪一个月了,据说是与青梅竹马的表哥一起私奔的。西岭月认为她早就离开镇海地区了,即便没走远,也决计不可能在簪花宴之
前现身,尤其还是这个时候、这个地方‐‐节度使夫人就在这金山寺里!
眼见阿萝已经急得垂下泪来,西岭月有心安慰她:&ldo;你别着急,也许是看花眼了,既然蒋三娘是留书出走,一定会安然无恙。&rdo;
阿萝闻言,抹掉眼泪点了点头:&ldo;您说得对,当务之急,还是先去拜访节度使夫人吧。&rdo;
两人说着便继续往后院而去,转过连廊时,西岭月突然感到如芒在背,像是有人正用犀利的视线盯着她。她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,但见周围一切如常,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。
难道是错觉?她转过身继续前行,然而这次刚走了两步,便险些与人撞个满怀‐‐是一位年轻公子,穿墨色袍衫,身后跟着五个侍从。他们将狭窄的连廊全部占据,挡住了西岭月和阿萝的去路。
西岭月立即敛衽垂眸,轻声道歉:&ldo;冲撞这位郎君了,抱歉。&rdo;
&ldo;无妨。&rdo;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,低沉而和缓,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。
西岭月严守大家闺秀的礼节,仍旧垂着眸,轻轻颔首:&ldo;多谢。&rdo;
她说完这一句,想着对方该让路了,可等了片刻,面前这位公子却纹丝不动,依然占据着连廊的中心。
阿萝便适时开口:&ldo;烦请郎君借过。&rdo;
对方仍旧站着不动,反而扫了一眼阿萝手中的礼物,笑问:&ldo;娘子要去探望节度使夫人?&rdo;
不知怎的,西岭月忽然感到不妙,这才抬起
头来打量面前的年轻公子。对方身形高大,她目光所及,先看到了一身墨色无暗纹的袍衫,衣料质地上乘,周身无甚装饰,低调得紧。她视线顺势上移,又看到了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、薄薄的唇、高挺的鼻梁,最后是一双沉黑明曜的桃花眼,眼尾微微上挑,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。
西岭月暗道一声糟糕,立即扯出一丝干笑:&ldo;这位郎君有何指教?&rdo;
墨衣公子见她表情敷衍,眼中戏谑之色更浓:&ldo;娘子还没回答某的问题。&rdo;
这简直是在刁难了!西岭月尚算沉稳,可阿萝哪见过这等场面,立即斥问:&ldo;光天化日,佛门重地,郎君你什么意思?&rdo;
墨衣公子闻言神色不变,他身后一个年轻侍从便开了口,有样学样:&ldo;光天化日,佛门重地,我家主人好端端地走着路,险些被你家娘子冲撞,怎么,问个问题都不行?焉知这不是你们主仆的计策,看我家主人身份尊贵,想借故亲近?&rdo;
其实这番话说出来,倒也不算什么侮辱。有唐以来,民风越发开放,经过百年的胡汉同化,许多男女之防也不大遵守了。尤其江南地区自古便是风流之地,才子偶遇佳人,佳人主动示好这种戏码,不仅不算有伤风化,反而是文人墨客口中的风雅之举。
可蒋家世代书香,女儿又被邀去参加七夕簪花宴,这个节骨眼上,自然分外看重闺誉。阿萝生怕这公子缠上
西岭月,坏了主家千金的名声,便着急地反驳:&ldo;你们……简直无……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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