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何时起,三姐妹常齐聚暮苍斋,其实真说起来,如兰的陶然馆最舒适豪华,不过墨兰每每进去,都要调笑一番&lso;庸俗土气&rso;,而墨兰的山月居最是清雅宜人,遍地堆满笔墨纸砚,如兰进去又要挑衅一番&lso;假学究&rso;,如此常常没说上两句,便要爆发战争;只有明兰脸皮扛得住,能耸耸肩过去。
如兰绕到桌案后也去看那大字,她虽评不出字好坏,但也要说上几句:&ldo;怎么不用燕子笺?这回过年,我舅舅不是送来许多吗?&rdo;明兰笼着手,怕怕道:&ldo;那多贵呀,寻常练字就不用了吧。&rdo;
墨兰冷哼一声:&ldo;写字瞧的是笔法,便是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也不过写在寻常纸上,却也流传千古,为的难道是那纸?&rdo;
明兰赶忙插嘴进去:&ldo;两位姐姐说的都没错,不过我这样的笔法,也就配得上这寻常宣纸了,回头姐姐们要来我这儿写字,请自带上好的纸笺哦。&rdo;
她并不怕她们吵架,但最好战场不要是暮苍斋,上回她俩置气,墨兰随手砸了一个掐丝珐琅的香盒,如兰一挥摔掉了三个粉彩豆绿釉的西施杯,又不好去索赔,明兰好生心疼。
燕糙端着茶盘上来了,后头跟着端点心提篮盒子的丹橘,明兰连忙把她们两拉到桌边坐,笑道:&ldo;这是昨儿房妈妈新做的豆沙点心,我从老太太那儿顺来的,姐姐们尝尝。&rdo;
墨兰如常又品评了茶水几句,如兰照例也挑剔了点心几句,这才平和了气氛。
几句过后,便说到了昨日的访客,如兰道:&ldo;母亲说了,那贺老夫人颇通医术,来与老太太叙旧,没说几句便给老太太把了脉,瞧起身子来,便不叫我们去拜见了。&rdo;
墨兰斯文的拨动着茶碗盖,笑道:&ldo;听闻一同来的那位贺家公子,也是学医的;哎……行医好是好,可惜便是进了太医院,熬上了院使院判,最多也不过五六品。&rdo;
如兰哼了声:&ldo;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瞧大夫!&rdo;墨兰不去理如兰,只瞥了明兰一眼,意有所指的笑了笑:&ldo;不过……好在门风清白,人口简单。&rdo;
明兰低头喝茶,并不接口,如兰不知内qíng,自顾自的调转话题:&ldo;后日去广济寺,六妹妹可想好穿戴什么了?我要把大姐姐给的那副累丝嵌珠大凤钗戴上,上头的宝虾形缠头一抖一抖的,可好玩儿了。&rdo;
明兰笑道:&ldo;我嘛,就戴那副嵌翠玉的莲花银缠丝头面去。&rdo;如兰皱了皱鼻子,嫌弃道:&ldo;太寒酸了,你就不能给咱家长长脸吗?若没好的,我借你就是!&rdo;气势凌人。
明兰倒不在意,放下茶碗,一脸正经道:&ldo;咱们是去进香祈福,你戴那么多金晃晃的去,小心耀花了菩萨的眼睛,便听不进你求什么了!长脸?小心被打劫的瞧中了,那可真长脸了!&rdo;
如兰瞪眼道:&ldo;天子脚下,谁敢打劫?闷了这许多天,我可要好好玩玩,我还要戴上太太那支宝石攒花的金簪和珍珠挂链呢。&rdo;炫耀之意溢于言表。
&ldo;我的天呀,您这一身便可开个首饰铺子了,五姐姐行行好,饶了您那可怜的脖子吧!&rdo;明兰吐槽,如兰伸手来拧她的脸,明兰忙躲。
墨兰见她们俩笑闹成一团,觉有些受冷落,便冷言冷语道:&ldo;往年都是正月里去上香,偏今年拖到了如今才去,有什么趣儿?你们还这般高兴。&rdo;
如兰立刻回头,反驳道:&ldo;老太太说了,京城鱼龙混杂,若赶在正月里人多时去上香,便不能妥帖照看,到时候别引出些故事来!你以为在登州呀,能把寺里寺外的闲杂人驱赶开?若被登徒làng子瞧见了怎办?&rdo;
墨兰轻笑道:&ldo;妹妹戏文看多了吧,这般多虑,正月里多是名门豪族去的,便是我们看不严实,他们也会严密提防,有什么好怕的?老太太也忒小心了,到底年纪大了。&rdo;
明兰听了很不舒服,眉头一皱道:&ldo;难道名门豪族里便没有登徒làng子?姐姐这般花容月貌,人见人爱,还是少为爹爹兄长惹些麻烦罢。&rdo;声音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冷意。
墨兰生生一噎,咬牙怒道:&ldo;妹妹什么意思?!&rdo;
明兰微笑道:&ldo;姐姐说呢?&rdo;
墨兰愤恨的瞪过去,明兰毫不退让,如兰十分兴奋,可惜两人只对视了一会儿,明兰便撇开眼神,温和的笑了笑,道:&ldo;妹妹的意思是,长辈总比咱们想的周全些,咱们做小辈的听话便是。&rdo;
墨兰忿忿坐下,如兰还嫌不过瘾,正要添上两把柴,忽然帘子掀开,一个伶俐清秀的小丫头钻进来,正是如兰身边的丫鬟小喜鹊,她朝几个女孩恭敬的福了福,然后向着如兰笑着禀道:&ldo;五姑娘,太太叫你去呢。&rdo;
如兰惊拍了一下自己的脸,轻呼道:&ldo;呀,我又忘了!太太叫我帮着她看些账本。&rdo;还故意看着两个兰,不无得意,&ldo;……四姐姐,六妹妹,我先走了。&rdo;说着便急急忙忙的离去了。
待人走远后,墨兰才重重拍了下桌子,恨声道:&ldo;瞧她那张狂样儿!太太也忒偏心了!&rdo;
明兰又端起茶碗,轻轻吹着,还道:&ldo;林姨娘教四姐姐诗词歌赋,太太教五姐姐管家立账,我跟着房妈妈学些女红,这不挺好的嘛。&rdo;
墨兰看着明兰,只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,肚子里憋着气,便又阴阳怪气道:&ldo;听说那贺家公子的祖父已致仕,家中只一个大伯父在南边当知府,也不知会不会看顾侄子。&rdo;
明兰一句也不说,只默默听她说完,才放下茶碗,微微侧身正对着墨兰做好,正色道:&ldo;姐姐可还记得登州的美韵姐姐?&rdo;
墨兰没想到明兰忽然提起这个来,怔了怔,才道:&ldo;记得,怎么了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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