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中文

第16章（第1页）

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阴沉墓地的缘故，杜维安隐隐觉着不祥。他扶着方黎明起身：&ldo;方先生，你心脏不大好，劳累不得。我们回去吧。&rdo;

方黎明却依旧自说自话：&ldo;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，维安，你记得帮我照顾夏夏。是我不好，让她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。&rdo;杜维安心中更觉不安，打断了他的话：&ldo;方先生……&rdo;

方黎明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：&ldo;她苦的是心。&rdo;

&ldo;沈宁夏，最棒！沈宁夏，加油！&rdo;秋日的艳阳下，初二（1）班围在操场上，齐声为正在参加全校运动会一千米长跑的沈宁夏加油。

&ldo;沈宁夏，最棒！沈宁夏，加油！加油！&rdo;沈宁夏在同学们的鼓励声中第一个冲向了终点。

&ldo;哇，好棒！&rdo;&ldo;沈宁夏得了第一名。&rdo;

所有的同学围了上来，将她托了起来，抛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中。天空中有大团的白云，近在咫尺，仿佛伸手可及。沈宁夏闭眼，探出手去。这一刻的她，忘记了父母离婚，忘记了一切，难得地开怀大笑。

&ldo;沈宁夏同学……沈宁夏同学……&rdo;班主任的声音从远处而来，同学们静了下来。

&ldo;你们快把沈宁夏同学放下来。&rdo;

班主任脸色凝重地把手机递给了她：&ldo;沈宁夏，有你的电话。&rdo;沈宁夏感觉出了不对劲，含在嘴角的笑意如雨打后的花骨朵，慢慢地萎缩。

下一秒，手机从她手中滑过，她拼命地往外跑，拼命地跑……

有人追了上来，忽远忽近地唤她的名：&ldo;宁夏……宁夏……&rdo;她恍若未闻，只是用尽全力地跑着，穿越过熟悉的大街小巷……有人一直陪着她跑……

马路上，身后的那个人终于拽住了她：&ldo;小心。&rdo;与此同时，一辆车子惊险地擦过她，呼啸而去。

沈宁夏恨恨地转身：&ldo;杜维安，你不用猫哭老鼠。你们杜家处心积虑地，不就是看中我们家的钱吗？我死了，不就更称你们的心如你们的意了。&rdo;杜维安不说话，只用他黑黑深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。

医院，外婆等人含泪一把抱住了她：&ldo;夏夏，以后还有外婆……外婆……&rdo;沈宁夏呆愣了许久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，惊叫道：&ldo;不，我要妈妈……我要妈妈……&rdo;

……

某天回家，在楼道里，沈宁夏便听见外婆的声音，语气冷而决绝：&ldo;我跟夏夏不会要的，钱你拿回去。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跟夏夏面前，就等于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。&rdo;父亲方黎明唤了声：&ldo;妈……&rdo;外婆截断了他的话：&ldo;别叫我妈，我承受不起。&rdo;

方黎明窘迫得不知如何言语。外婆只当作没看见，关门送客：&ldo;你是个大忙人，走吧。以后不要再来了。否则你来一次我们就搬一次家。&rdo;沈宁夏赶忙闪躲到了楼下阴暗的角落处。她看着父亲垂着头丧气离去的身影……那个背影曾经高大得像一座山、一棵树，随时随地地为她遮风挡雨。可是现在……

他居然还好意思出现在外婆面前！沈宁夏恨恨地擦去了脸颊上的泪。

等沈宁夏上楼的时候，外婆的面上已经瞧不出任何异状了，她坐在小阳台上择菜，笑吟吟地抬头：&ldo;夏夏，饿了没有，外婆今天做了年糕。热腾腾的，刚出炉……&rdo;

第一次初cháo的时候，哪怕是上过生理课，沈宁夏仍旧是吓坏了，怎么会流血呢？流那么多的血？自己会不会死掉啊？她面红耳赤地告诉外婆。

外婆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：&ldo;别怕。这是每个女生必经的阶段。这标志着我们夏夏终于长大了。以后啊，我们夏夏不再是小女孩了。&rdo;

曾经的沈宁夏，那么期盼着自己长大。小时候的她以为长大了，就可以像妈妈一样穿高跟鞋，就可以化妆涂口红，戴各种好看的珠宝了。然而，这一年多来，她被迫踮着脚尖长大了，才发现大人的世界里，哀伤与喜悦是完全不成正比的。长大其实是一件非常非常悲伤的事情。

沈宁夏第一次希望，如果可以，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，换取曾经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。如果可以，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。

然而，这个世界，是没有如果的。

沈宁夏如外婆所言，一点点地长成了含苞待放的模样。有男生写信给她，沈宁夏从不拆开，每次都原封不动地交给外婆。外婆经常含笑地摸着她的头，爱怜无限道：&ldo;吾家有女初长成啊。&rdo;

她亦与外婆分享学校里面的所有秘密。外婆总是笑眯眯地听她说完，多半是附和她：&ldo;好。&rdo;抑或是说上一两句：&ldo;念书的时候要好好念书，以后有的是时间谈恋爱。但是，你们学校有些同学早恋，外婆也能够理解。十七八岁，正是情窦初开，懵懵懂懂的时候，外婆也曾经年轻过，也是这么过来的。对某个男孩有好感是正常的，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学习。&rdo;

外婆在沈宁夏的生命中，可以说完全充当了母亲这一个角色。她把世间所有的爱都给予了沈宁夏。她不单是外婆，也是沈宁夏的第二个母亲。

外婆得了老年痴呆后，起初沈宁夏都是瞒着她的。某天，外婆感冒，沈宁夏去药箱找消炎药。她无意中在柜子的角落发现了一小瓶的安眠药。母亲自杀的往事倏然袭来。

那是盛夏，沈宁夏却重重地打了个寒战。她拿了药跑到外婆跟前：&ldo;外婆，这是什么？你存了这么多安眠药想要干吗？&rdo;外婆不说话。

沈宁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：&ldo;外婆，你是不是也准备不要我了？&rdo;良久，外婆才沙哑开口：&ldo;夏夏，外婆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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