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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（第1页）

一三

托冢宰庸，字师健，作江宁方伯时，潘明府涵，极言公风雅，强余入谒。果一见如平生欢。读其《送人赴陕》诗云：&ldo;潞河冰合悲风生，欲曙不曙鸟飞鸣。寒山历历路不尽，班马萧萧君独行。公孙阁下正延士，博望关西方用兵。北去知君未即返，月明空有相思情。&rdo;音节可爱。遂献公二律，前四句云：&ldo;七十神仙海鹤姿，六年人悔见公迟。学穷宋理谈偏妙，诗合唐音自不知。&rdo;次日，公过访随园。坐定，忽正色曰：&ldo;吾欲借君一贵重之物，未知肯否？&rdo;余愕然，问何物。公笑出神中和韵诗，第二句仍是&ldo;六年人悔见公迟&rdo;七字耳。彼此冁然。两人诗都遗失。余只记押&ldo;心&rdo;字韵。尹相国和云：&ldo;若非元老怜才意，争动闲云出岫心？&rdo;

一四

以昌黎之崛强，宜鄙俳体矣；而《滕王阁序》曰：&ldo;得附三王之末，有荣耀焉。&rdo;以杜少陵之博大，宜薄初唐矣；而诗曰：&ldo;王、杨、卢、骆当时体，不废江河万古流。&rdo;以黄山谷之奥峭，宜薄西昆矣；而诗云；&ldo;元之如砥柱，大年若霜鹄。王、杨立本朝，与世作郛郭。&rdo;今人未窥韩、柳门户，而先扫六朝；未得李、杜皮毛，而已轻温、李：何蜉蝣之多也！

一五

&ldo;怀仁辅义天下悦，阿谀顺旨要领绝。&rdo;子陵语也。&ldo;崇山幽都何可偶，黄钺一下无处所。&rdo;光武语也。两人同学，故言语相同，皆七古中硬句。

一六

古无类书，无志书，又无字汇；故《三都》、《两京》赋，言木则若干，言鸟则若干，必待搜辑群书，广采风土，然后成文。果能才藻富艳，便倾动一时。洛阳所以纸贵者，直是家置一本，当类书、郡志读耳；故成之亦须十年、五年。今类书、字汇，无所不备；使左思生于今日，必不作此种赋。即作之，不过翻摘故纸，一二日可成。可抄诵之者，亦无有也。今人作诗赋，而好用杂事僻韵，以多为贵者，误矣！

一七

&ldo;乐府&rdo;二字，是官监之名，见霍光、张放两传。其《君马黄》、《临高台》等乐章，久矣失传。盖因乐府传写，大字为辞，细字为声，声词合写，易至舛误。是以曹魏改《将进酒》为《平关中》、《上之回》为《克官渡》，共十二曲，并不袭汉。晋人改《思悲翁》为《宣受命》、《朱鹭》为《灵之祥》，共十二曲，亦不袭魏。唐太白、长吉知之，故仍其本名，而自作己诗。少陵、张、王、元、白知之，故自作己诗，而创为新乐府。元稹序杜诗，言之甚详。郑樵亦言：&ldo;今之乐府，崔豹以义说名，吴兢以事解目，与诗之失传一也。《将进酒》而李余乃序烈女，《出门行》而刘猛不言别离，《秋胡行》而武帝云&lso;晨上散关山，此道当何难&rso;：皆与题无涉。&rdo;今人犹贸贸然抱《乐府解题》为秘本，而字摹句仿之，如画鬼魅，凿空无据；且必置之卷首，以撑门面，犹之自标门阀，称乃祖乃宗绝大官衔，而不知其与己无干也。

‐八

《左氏》：郑伯享赵孟于垂陇，七子赋诗。伯有赋《鹑奔》。赵孟斥之曰：&ldo;床笫之言不逾阈，非使人之所闻也。&rdo;然则其他之赋《野有蔓草》、《有女同车》及《萍兮》者，其非淫奔之诗，明矣。

一九

&ldo;庚&rdo;字古音同&ldo;冈&rdo;，故字法&ldo;康&rdo;从&ldo;庚&rdo;，汉以前无读&ldo;羹&rdo;者。&ldo;庆&rdo;字古音同&ldo;羌&rdo;，汉姒前无读&ldo;磬&rdo;者。&ldo;令&rdo;字古音同&ldo;连&rdo;，入&ldo;先&rdo;&ldo;仙&rdo;韵，转去声作&ldo;恋&rdo;，汉以前无读&ldo;灵&rdo;者。

二o

《文选》诗，有五韵、七韵者，李德裕所谓&ldo;意尽而止，成篇不拘于只偶&rdo;也。

二一

陆放翁&ldo;烧灰除菜蝗&rdo;，&ldo;蝗&rdo;字作仄声。徐骑省&ldo;莫折红芳树，但知尽意看&rdo;，&ldo;但&rdo;字作平声。李山甫《赴举别所知》诗：&ldo;黄祖不怜鹦鹉客，志公偏赏麒麟儿&rdo;，&ldo;麒&rdo;字作仄声。王建《赠李仆射》诗：&ldo;每日城南空挑战&rdo;，&ldo;挑&rdo;字作仄声。《赠田侍中》：&ldo;绿窗红灯酒&rdo;&rso;&ldo;灯&rdo;字作仄声。皆本白香山之以&ldo;司&rdo;为&ldo;四&rdo;，&ldo;琵&rdo;为&ldo;别&rdo;，&ldo;凝脂&rdo;为&ldo;佞&rdo;，&ldo;红桥三百九十桥&rdo;，&ldo;十&rdo;字读&ldo;谌&rdo;也。韩愈《岳阳楼》诗：&ldo;宇宙隘而妨&rdo;，&ldo;妨&rdo;作&ldo;访&rdo;音。《东都》诗：&ldo;新辈只朝评&rdo;，&ldo;评&rdo;作&ldo;病&rdo;音。元稹《东南行百韵》诗：&ldo;征俸封鱼租&rdo;，&ldo;封&rdo;音&ldo;俸&rdo;。《痞卧》诗；&ldo;一生长苦节，三省讵行怪&rdo;，&ldo;怪&rdo;音&ldo;乖&rdo;。《岭南》诗：&ldo;联游亏片玉，洞照失明鉴&rdo;，&ldo;鉴&rdo;音&ldo;间&rdo;。《夜池》诗：&ldo;高屋无人风张幞&rdo;，&ldo;张&rdo;音&ldo;丈&rdo;。&ldo;苦思正旦酬白云，闲观风色动青脐&rdo;，&ldo;正旦&rdo;读作&ldo;真丹&rdo;。又白居易《和令狐相公》诗：&ldo;仁风扇道路，阴雨膏闾阎&rdo;，&ldo;扇&rdo;平声，&ldo;膏&rdo;去声。李商隐《石城》诗：&ldo;簟冰将飘枕，帘烘不隐钩。&rdo;自注：&ldo;&lso;冰&rso;去声。&rdo;陆龟蒙《包山》诗：&ldo;海客施明珠，湘蕤料净食。&rdo;自注：&ldo;&lso;料&rso;平声。&rdo;朱竹坨《山塘纪事》诗：&ldo;殷勤短主簿，端笏立阼阶&rdo;，&ldo;阼&rdo;音&ldo;徂&rdo;。杜少陵用&ldo;中兴&rdo;、&ldo;中酒&rdo;、&ldo;王气&rdo;、&ldo;贞观&rdo;等字，忽平忽仄，随其所便。大抵&ldo;相如&rdo;之&ldo;相&rdo;、&ldo;灯檠&rdo;之&ldo;檠&rdo;、&ldo;亲迎&rdo;之&ldo;迎&rdo;、&ldo;亲家&rdo;之&ldo;亲&rdo;、&ldo;宁馨&rdo;之&ldo;馨&rdo;、&ldo;葡萄&rdo;之&ldo;葡&rdo;、&ldo;赞侯&rdo;之&ldo;赞&rdo;、&ldo;马援&rdo;之&ldo;援&rdo;、&ldo;别离&rdo;之&ldo;离&rdo;、&ldo;急难&rdo;之&ldo;难&rdo;、&ldo;上应&rdo;之&ldo;应&rdo;、&ldo;判舍&rdo;之&ldo;判&rdo;、&ldo;量移&rdo;之&ldo;量&rdo;、&ldo;处分&rdo;之&ldo;分&rdo;、&ldo;范蠡&rdo;之&ldo;蠡&rdo;、&ldo;祢衡&rdo;之&ldo;祢&rdo;、&ldo;伍员&rdo;之&ldo;员&rdo;，皆平仄两用。

二二

宋人《雪》诗：&ldo;待伴不嫌鸳瓦冷，羞明常怯玉钩斜。&rdo;已新矣。郑所南《雪》诗：&ldo;拇战素手白相敌，酒潮上脸红不鲜。&rdo;更新。萧德藻《梅花》诗：&ldo;湘妃危立冻蛟背，海月冷挂珊瑚枝。&rdo;已新矣。徐巢友《梅》诗：&ldo;过墙新水滴眠鹤，压屋冷云眠定僧。&rdo;更新。

二三

《三余编》言：&ldo;诗家使事，不可太泥。&rdo;白傅《长恨歌》：&ldo;峨嵋山下少人行。&rdo;明皇幸蜀，不过峨嵋。谢宣城诗：&ldo;澄江净如练&rdo;，宣城去江百余里，县治左右无江。相如《上林赋》：&ldo;八川分流。&rdo;长安无八川。严冬友曰：&ldo;西汉时，长安原有八川，谓泾、渭、灞、沪、沣、漓、潦、涌也；至宋时则无矣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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