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秒记住【xiaoyanwenxue】精彩无弹窗免费!杨宏很满意许子期的态度,笑眯眯地看着拜伏于地的许子期道:“太傅平身,这样的礼仪做给外人看看就可以了,你我师生多年,如同家人一般,何须如此多礼。”
“信你才有鬼了。”许子期心里头这样想着,嘴上却说:“君臣之礼乃天下大防,老臣不敢恃皇恩而废礼。”话毕,许子期站起身来,但没有杨宏的吩咐,也不敢重新入座。
“太傅请坐吧,朕与太傅这局棋都还未分胜负呢。”杨宏手指指桌上的棋局,微笑着对许子期说道。
“诺,老臣遵旨。”许子期微微一躬,然后也不再多客气,就重新再杨宏对面坐了下来。
杨宏吩咐完,也不等许子期入座,便手中捏着棋子,自顾自地看着棋局落了一子,然后随意地问道:“太傅可知,朕胸中之策为何?”
许子期见杨宏落子,便也捏起一枚棋子,可是心思却已不在这棋局之上。许子期很清楚,自汉中期以来,九品中正制的取士制度再加上“大宗族”的治世理念,公卿士大夫公然与地主豪强相互勾结,逐渐形成了势力庞大的士族门阀势力,占人口极少数的士大夫们掌握了绝大多数的国家权力、土地和财富。政治逐渐变成了士大夫之间的游戏,在此情形下,天下官员无一不出自士族门阀,到汉末,势力膨胀的士族开始纷纷对皇权下手,以至于权臣篡国之事屡屡发生。
“莫非皇帝想要重置‘一夫辖五口而治百田’的天下格局?”许子期想着,在这种民间格局下,地主豪强想要做大简直是天方夜谭,不能做大的地主豪强,也就不过沦为朝廷养的“猪”,什么时候有需要了就收割一把,既能宁靖地方又能充实府库。
许子期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,因为天下人早已习惯了“大宗族”的理念,即使平民百姓也是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,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生活的成本,若天子要重置这一制度,必然引起天下动荡,四处烽火必起。
“既然大宗族无法取缔,那么就是改变取士制度了?”许子期心中一惊,当今天子继位之时,他就听说今上有意开科举之考取士,他还以为这只是皇帝的上任三把火罢了,只是这把火点了许久也没烧起来,许子期就不再关注了,况且内史衙门事务繁重,他也无暇顾及太多。如今看来,这便是天子的反制之法了。
许子期隐约猜到了天子心中想法,却还是假装不知地问道:“老臣驽钝,不知陛下所想。”只是许子期在棋盘上落下的败笔之子,揭示了他对皇帝内心的揣测。以许子期之能,和对杨宏这位学生的了解,还能猜不出杨宏要干什么?
杨宏看得很清楚,但是也并不是十分在意,若是一个臣子连君上的心思都不会揣测,那要他何用,难道做什么事情都要君父提醒?只是他身为皇帝,口头上要禁止臣子揣度圣意罢了,只有通过这样的做法,才能在臣子们把事情做好的时候,自己出来接受天下敬仰,而臣子们把事情搞砸的时候,那么就可以用揣度圣意的罪名把臣子杀了,顺便推脱掉自己的责任。
既然许子期装作不知道,那杨宏就也装作相信了的样子,但还是有些不悦对许子期说道:“朕欲开科举取士,早已与丞相及司空有所商议,想必太傅也有所耳闻吧。”
许子期脸色有些尴尬,自己刚才确实是太过小心。自从眼前这位过去的太子殿下登基以后,许子期就越来越小心谨慎,牢牢把持住自己的小圈子不放松以外,从不插手其他事务。
既然天子都已经提问了,再掖着不回话就不好了,许子期便对道:“老臣也曾听到过些许传言,只是此制度若上朝堂,必然受满朝攻讦,不知陛下有何妙计?”
杨宏神秘一笑,对许子期说道:“待太傅上辞表后,朝中无人可继太傅之责,朕欲重裂内史为京兆尹、左扶风、右冯翊,如此之大的官吏缺口,岂得不开科取士?若是京畿动荡,满朝公卿哪个能受得了。”
许子期恍然大悟,原来天子要自己致仕的缘由在这里,那么看来自己是非去不可了,许子期此刻心中充满着对权力和朝堂的不舍,还有对杨宏这位学生能力手腕的欣慰和赞叹。
许子期摇了摇脑袋,把脑子里的复杂情绪甩掉,理性地为自己的学生分析道:“既然如此,关中开科考势在必行,既然关中可行,地方州郡也必然可行。科举大事定矣!陛下英明神武,明见万里,老臣请为陛下贺。”
杨宏闻言哈哈大笑,神情得意,却仍谦虚地问道:“此皆太傅教导之功也,朕虽有此意,却也有见不到处,还望太傅指教。”
许子期闻言,向杨宏微躬,然后说道:“老臣斗胆,敢问陛下,如今可有新立储君,安定社稷之意?”
杨宏闻言,眉头皱了起来,神情颇为不悦,立储乃是国本,也是他天子家事,作为皇帝,杨宏和其他皇帝一样,最讨厌臣子私下里对立储一事提意见。
许子期却无视了杨宏的不悦,继续说道:“立储乃是国本,自皇子毅废太子后,朝堂议论纷纷,陛下若提此议,必然朝中有人请蚤建太子,若如是,陛下奈何?”
杨宏这才知道,许子期这是在提醒自己,或许会有人把立太子放到科举前面,这样的话,要么自己干脆连着把太子立了,要么就连科举制度也一并丢掉。
这样一个大制度,必然要经过大朝会的讨论,可大周制度,唯有每月朔望才可举行大朝会,若被此事一拖,这次朔朝肯定得不了了之。这群人所想肯定就是尽可能拖延时日,说不定事情会有变化,老太傅就谅在朝廷艰难,多支撑些时候咯。
杨宏顿时陷入沉思,那么就干脆新立太子?杨宏不是那么甘心,建储制度立嫡、立长、立贤,如今既然皇嫡长子被废,皇后也被废黜,朝中已无嫡子,那么理论上后宫诸妃之子人人可为嫡子,当可以立贤为先。只是如今他的儿子们都还年幼,他还没考虑好该立何人。
建储之事并不是那么简单,前太子杨毅性格懦弱,行事无能,连向来疼爱他的杨宏都觉得厌恶,可就算是如此,杨毅也当了八年太子,若不是因为李娢牵扯进了李氏谋反案,也是不可能废黜的,杨宏可不希望再扶上来一个废不掉的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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