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门,眼前一片光亮。
卧室的窗口敞开着,午后的阳光自窗外洒入屋内,薄而轻透的窗帘被风吹起,而小小的女孩,她抱着膝盖,孤伶伶地坐在窗台上,侧脸看着窗外。
那么安静。
艾瑞克怔了怔。
易龙龙转过头来,她的神情异常安宁,目光静瑟,好像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。
没等艾瑞克说话,易龙龙首先开了口:“艾瑞克,我有话要跟你说呢。”
仔细打量易龙龙的神情,确定她现在的情绪还算稳定,艾瑞克松了口气,他反手关上房门:“正好,我也有话想要问你。还是我先来吧。”
前阵子他返回帝都,是为了最后处理家族内部的事宜:
内部有击败席格之后的收尾工作,同时也是权力的全面稳固。
外部则有因为席格召唤魔族,神殿对此的反应。
用一天时间快速处理了主要事件,他又得知易龙龙那边发生的事,甚至没来得及喘息休息,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。
回来之前,他已经得知了大致情形,发现一些被易龙龙刻意含糊过去的疑点,而先去见了青骑士和帝摩斯,也将他们的疑问一起带了过来:“现在这个时候,你跟我说实话吧,以瑟是什么人?”
当初易龙龙外出旅行,回来时同行诸人中多了两个人,一个阿绯,一个以瑟。
不管是之前翡翠的精灵身份,还是后来阿绯的鲛人身份,易龙龙都没有丝毫隐瞒艾瑞克,但唯独在说到以瑟时,她却只很抱歉地望着他,坦言不能说实话,但是也不愿意对他说谎,只能暂时保证,以瑟不会伤害她。
那时他的注意重点在帝都的权力斗争中,无法全面追查以瑟身份,加上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,他让属下观察以瑟的行为模式,觉得一个整天只想着追求女孩儿的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危害,便暂时放下。
可是这一回他不得不引起重视,因为他是跟林琦一起失踪的,而易龙龙在五天前就撤除寻人启事,应该也说明她知道了些什么。
这些疑问,青骑士等人不是没有发现,但是他们跟易龙龙的关系,还没有到达能直接询问的地步,只有等他回来,由他来解决。
易龙龙苦笑一下,慢慢地,但也是有选择地,说出事实的真相。
她原先不说,是因为乘船归航途中,所有知道以瑟身份的当事人,都立誓要保守这个秘密,不再传扬出去,这并不是为了保护以瑟,而是为了保护其他人。虽然她知道艾瑞克不是冲动的人,不会一听说以瑟是魔族就冲过来找他拼命,但少一个人知道,这个秘密就更安全一些。然而现在,她已经不能再继续隐瞒。
以瑟是魔王,他来人类世界是为了寻找他的哥哥,林琦是他哥哥创造的人造生命,这些,易龙龙都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,但她隐瞒了最重要的一件事,林琦是“屠龙者”。
虽然当初林琦只是被操控的工具,然而易龙龙不希望艾瑞克与林琦之间有任何的隔阂矛盾,她知道艾瑞克十分记挂塔希妮雅之死,但那并不是林琦的过错。
所以她甚至将屠龙者这一块完全地略过,谎称是因为她带走了林琦,激怒了以瑟的哥哥,导致对方起了杀意,而林琦为了保护她,才跑去跟对方同归于尽。
易龙龙叙说得不大完整,比如为什么以瑟的哥哥要创造出林琦,又或者为什么一定要同归于尽,没有别的解决方法,但这些出人意料的消息,已经足够让艾瑞克震惊。
魔王!
以瑟在迦南学园中当老师时,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人类魔法师的最高阶水准,因此艾瑞克根据搜集来的情报,也就只以为这个人是一个古怪的魔法天才,却完全没想到,他真实的身份是这样地骇人。
心里想着,他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身处的房间:在短短的不到两年内,这栋别墅里先后居住过一只龙,一个精灵,一名鲛人,一位魔王,一个魔族制造的人造人,两个龙骑士……对了,还有一只洁净的神鸟栖枝。
即便是号称包罗一切的迦南学园,也未必有过这样辉煌的战绩。
但,假如按照易龙龙所说的,以瑟最后回来传讯,告诉她林琦死了……
艾瑞克担忧不已地走上前,低头凝望易龙龙幼小孤零的肩膀,他伸出手来,想抱一抱她,可是却又忽然顿住,因为他知道,易龙龙真正渴望的,是另外一个人的拥抱。可是那个人永远不在了。他叹了口气,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:“不管怎么样,你要不要先暂时离开这里?”
离开风都,有两个目的,第一是为了避祸,虽然以瑟说林琦会跟他哥哥同归于尽,但假如对方活下来了呢?易龙龙会不会有危险?
第二,则是希望能通过改换环境,让易龙龙离开这个充满了她和林琦回忆的地方,让她不要那么难过。
易龙龙点了点头,居然反而笑起来:“嗯,我正好有这个想法,想要跟你说呢,过几天,我就会离开风都,去找林琦。”
艾瑞克一愣。
易龙龙仰起头望着他,目光是全然的坚定:“我想过了,我始终不承认,林琦就这样死去了,他说过要一直陪伴我的,他说过的。”
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见不到,她就认定林琦还活着,没有理由,没有依据。
她相信相聚,不相信别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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