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狗从警局回到家就翻来覆去的琢磨王春霞跟他说的话,小程没有告诉自己真实姓名?小程是自愿在赌场?难道小程跟王春霞是同伙?不应该啊,小程在修车厂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,这段时间王春霞一直在四处作案。那小程为什么突然要隐姓埋名,远走他乡?
二狗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,从拆迁开始,各种各样令人费解的事情就轮番发生,父亲的死亡、故人的欺骗、好友的多重身份、身边老实人的性情大变……不断冲击、重塑着二狗的世界观。
“噔噔噔噔噔噔~”二狗的手机响了。
“喂?你是?”
电话那头:“您是葛清风的家属吗?麻烦到井店镇人民医院急诊科来一趟。”
“好、好的,我现在过去”
二狗本想跟母亲说一声,“妈、妈”喊了几声都不见人影,心想大约是出门买菜去了,就先穿衣出门了。
本以为是葛大爷突发疾病,没想到刚进急诊就看见葛大爷在急诊大厅里哭丧的厉害,只见葛大爷坐在轮椅里,腿上包了一大块石膏,直接从脚趾头裹到了膝盖,正抱着拐杖呜呜的哭个厉害。
“葛大爷,怎么回事,摔着了?”二狗赶忙蹲下身问道。
“病人家属来了?过来签个字?”护士在分诊台朝二狗挥手。
“护士,我不是他的家属,葛大爷是村里的孤寡老人,我是同村的邻居。”二狗走过去跟分诊台的护士解释。
“哦,是这样的,这位病人是在横三胡同口被路过群众发现晕倒在地的,有群众打了急救电话,急诊科也做了例行检查,诊断为腿骨多处骨裂,医生也进行了治疗和石膏包扎,我们在病人随身携带的手机里找到了最近联系号码,就跟您这边打电话联系了,现在病人已经清醒了,您在这里签个字到收费处结一下治疗费就可以走了。”护士用五指并拢,指了下收费处的方向。
“啊,好。”
二狗将葛大爷带回了横三胡同,葛大爷一路都是默默垂泪、一言不发,临近家门口突然开口:“你小芬阿姨不见了。”
二狗想起还在警局的王春霞,叹了口气:“葛大爷,您还没想明白?小芬阿姨不是不见了,她是跑路了!”
“胡说八道,你也跟那些人一样了是不是?你不懂!不要这样说我的小芬。”葛大爷气愤道。
二狗撇撇嘴:“那你说你的小芬去哪里了?”
葛大爷拍拍脑袋,一双浑浊眼珠转了又转:“她肯定是被其他人说三道四,她、她就生气了……”
二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“先说说你的腿怎么回事儿?”
葛大爷低着头,回忆了一会儿,喃喃说道:“昨天晚上我起夜,叫小芬没有人应声,我就摸黑去找,找啊,整个屋里都没有,院子里也没有,我就去外面找,胡同里没有路灯,我就不知道撞到哪里了,再睁眼就是在医院,没有小芬我可怎么活呦!”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。
“行了,别哭了,等下还有的哭呢,想想您的拆迁款,是不是都让小芬拿走了?”二狗一点也忍不了葛大爷的矫情,一语中的。
“我的、我的存折都给了小芬了,她说要跟我结婚,过几天还要去领证,她还说要结了婚就要女人当家,她管着钱,也管着我,总要给人家个安心的,我就都给出去了,心想着人家年轻跟我个老头子结婚也不容易……”葛大爷声音越说越小,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听不见了。
“得了,报警吧,抓紧的。”二狗推着轮椅就要把葛大爷往院子外推。
“别别,”葛大爷连忙抓住二狗的手“不能报警,小芬不是那样的人,她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,看见我报警她会寒心的。”
“嘶……”二狗气的直翻白眼。
“王媒子记得吧,王春霞,现在就在镇上派出所里呢,就因为涉嫌拐卖人口和诈骗,她是上家,你还做梦呢?”二狗要推着葛大爷去派出所。
“拐卖人口?”葛大爷若有所思“小芬一定是被王春霞骗来的,小芬一定是她被逼的,小芬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不想跟我开口,小芬呐~”
一连三个一定直接给二狗干蒙圈了,从来没见过被人骗还给人数钱的,今天是第一遭见了,这样思维之跳跃、情绪转换之丝滑、人性之多样,二狗又见识到了。
到了派出所,葛大爷还想着包庇小芬和王春霞,旁边二狗倒是竹筒倒豆子——吐了个干净。
派出所民警一边做笔录一边安慰葛大爷:“大爷,您是第三个来报警的了,一定要相信我们警方,我们一定会尽快把嫌疑人抓捕归案,把您的补偿款全部追回的。”
葛大爷越听越难过,情愿自己的钱被小芬全花了,再也要不回来。
民警还强调王春霞罪证充分,很快就要对其进行起诉了。把葛大爷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浇灭了。
更令人感到难过的是,葛大爷由于年事已高且腿上多处骨裂,恐怕日后将无法再次站立起来,他的后半生都不得不坐在轮椅上度过了。如今,他不仅失去了全部财产,甚至连租住的小院租金都难以负担得起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通过与残联以及社区的共同努力,为他协调到了一家公立养老院的床位。每月发放的残疾补助和五保户补助恰好足够支付养老院的床位费用。
然而,经历这一系列变故之后,葛大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,满头白发远远多于黑发,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、面容消瘦。他整天神情呆滞地望着窗外,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,饭端到面前就吃、晚上推到床上就睡,像个活死人。
二狗也偶尔去养老院看看他,葛大爷见到二狗有时无知无觉就像没有看到,有时却突然激动起来,胡言乱语一阵。神智大别于常人。
二狗还看到养老院里有许多像葛大爷一样的老人,他们经常是沉默的、甚至仅从外观来看区别不出男女,就像一株植物,每天进行完光合作用就是等待着死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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